故事:隔离的事(居家隔离故事)
#寻找故事家#
夜幕降临了,川道两边山坡上光秃秃的树木,以及阴坡处若隐若现的薄薄的积雪,慢慢的,沉浸在黑色的世界。国道旁边的路口,小小的帐篷渗透出微弱的灯光。从这条砂石路拐几个弯,就是一个自然村,继续沿砂石路向上走,上了蜿蜒曲折的山坡,就是塬,塬上居住了不到百十户人家。现在,川道上和塬上的两个自然村合二为一了,它们是一个行政村。国道上,偶尔有汽车掠过。与以往相比,冷清寂寥了许多。
图片来自网络
连续数日的疫情没有好较的迹象,省城被封了。五十八岁的吴为政与一个叫哑巴的老汉住在帐篷里值班。这个距离那个城市二百多公里的小山村,最近也绷紧了阻击疫情的神经。
吴为政清楚,哑巴是老汉的外号,他其实会说话,只是遇到一般人时他自己很少吭气。两个人值班,也是有分工的,前半夜哑巴坐在火炉旁,外面一旦有动静,他随时出去察看。而吴为政合着衣服,斜靠在床上休息。下半夜时,他们就调换了。
帐篷外六米开外的地方,挺立着一根高大的水泥杆,电杆上,一只节能灯一直闪烁着,冬季深夜的寒气丝毫不影响它的光明。吴为政叼了根烟,站在外面瞅了瞅,灯泡上面更深远更寂寥的天空,黑洞洞的,几只米粒般大小的星星,有气无力地眨动着。凛冽的寒气中,吴为政瑟瑟发抖。
他进了帐篷,坐在火炉旁的椅子上,他想,大约再过一个多小时,天就该亮了。天亮之后,就有人换他们回家休息了。
外面的脚步声很微弱,扑踏、扑踏、扑踏,近了,又远了。吴为政开始没有在意,他以为早起的村民在附近走动呢,他也就赖的出去看。过了一会儿,声音还没有消失。他出去看时,一个黑影在电杆那边,根本认出不是什么人。他走过去,黑影往远处移动。他喊了声你是谁?弄啥呢?对方停下来,他继续喊。对方转过身,朝他走来。
为政哥,你是为政哥吗?
你是谁?
吴为政也在问对方,待对方走近,他才认出来是自己的堂弟吴为清。
你咋回来的?
堂弟在省城打工,已经有两个多月没回来了。
客车停了,出租车也不让跑了,你说我咋回来的?
你能咋回来?
吴为清走到跟前了,吴为政看见他头发乱七八糟的,满脸的灰尘和疲惫。
哥,你别问了,我渴,给我倒些热水,我饿了,你这有吃的么?
吴为政转身进帐篷烧水时,吴为清跟着往进走,吴为政立马回过头。说为清,你离我远些,不要进来。你从省城回来的,省城有疫情了,谁也不能保证你好着哩。不是哥哥我绝情,咱们得为全村人着想。
哑巴也醒来了,他从门里挤出来。说你跑回来的吧,做核酸么?
你个死哑巴,看我的笑话。
不是我看你的笑话,省城封了,你跑回来干啥?有为政哥在,你媳妇和孩子,你就放心吧!
水烧开了,吴为政把水壶端出来,手里还拿了个纸杯,正倒时,吴为清从怀里掏出自己的玻璃杯,递上来。
离远点,口罩戴好。
哑巴说,上前接住杯子。
哥,有吃的么,一天一夜了,我一口饭都没吃上。
吴为清接过水,乞求道。
你真是走回来的?吴为政问。
徒步,现在叫徒步。不徒步我有啥办法嘛!
你等着,我给你煮泡面去。
吴为政打开三桶泡面,用开水冲了。
喝慢点,小心噎着。
哑巴今天的风凉话特别多,他还提醒吴为清,注意与帐篷保持两米多的距离。吴为政第一桶泡面端出来时,他趷蹴在地上,狼吞虎咽的样子让人感到很有趣。第二桶,第三桶,吃完时他伸着手还要。吴为政进帐篷又去冲泡面,哑巴说你小子,肚子不大,饭量倒不小,少吃点,吃的撑死了,我和你哥哥得关到四堵墙里头去。
吴为政再冲了两桶,他弟弟风卷残云般吃光了,连汤也喝净了。
吴为清吃得有点饱,立起来用手捂着肚子慢慢揉。
为清,有24小时核酸检测么?
笨想去。
马上就天明了,一会儿村支书来了,你得给人家说实话。
哥哥,还等啥呢,你们让我回去,我想娃了。
娃好着哩。
你们先让我回去,回去睡一觉。然后,他们想咋办就咋办,好吗?
你咋想的那么美。哑巴说,不过,我们没权,村支书来了再说。
哥,书记来了我肯定回不去了,说不定要隔离呢。
喝水吧!
吴为政的眼睛往村子那边瞅,一条白光光的水泥路伸进村子里去,没有一个人影。天亮了。
吴为清喝了几口热水,突然站起来,往村子里跑去。哑巴反应过来,穷追不舍上。
一会儿功夫,哑巴扭着吴为清的胳膊,往帐篷这边走。
跑的个欢,你跑嘛。哑巴脸上满是得意的颜色。
放开我,放开我。吴为清被扭得脸转过那边,弯着腰。
还跑不跑?跑不跑?哑巴问,再跑就报警了,看警察咋收拾你。
吴为政瞅了几眼,没有理睬。
哥,你叫哑巴丢手,我不跑了。
吴为政还是没有理睬。
图片来自网络
村支书到村口后,弄清了情况,然后向镇领导汇报了。
后来,吴为清被一辆白色的面包拉县上去做了核酸。之后,就被隔离了。
三天后,吴为清的媳妇到村口来。吴为政远远瞅见,往帐篷里面躲。说坏了,我把兄弟媳妇也得罪了。哑巴说没事、没事,咱们是下苦的,要寻事她找书记去。
图片来自网络
那女人走近了,问哑巴,说兄弟,我为政哥哩?
你哥不敢见你,他说见了你他害臊,心虚、脸烧。还有……
吴为政只得硬着头皮出来。
那女人说,看你说的啥话嘛。是我的人不对,我咋能怪你们嘛。
哦,那就是我说的不对。你这个兄弟媳妇,倒是能理解你哥哥的。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