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狙击：斯大林格勒的苏军狙击手瓦西里·扎伊采夫的生死瞬间
引子
＊本文原作者瓦西里·扎伊采夫。
相信很多人看过《兵临城下》这部电影，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苏军文宣部军官、党代表丹尼洛夫以生命成全瓦西里成功狙击德国狙击手康尼，然而在现实里远非如此。
其实现实更具有戏剧性，但是人总是更喜欢幻想。
《兵临城下》是由法国导演让·雅克·阿诺编剧并执导，由裘德·洛、埃德·哈里斯主演的电影，2001年在中国大陆上映。影片改编自作家威廉·克雷格1973年创作的同名纪实小说。
该片讲述第二次世界大战时，苏联红军传奇狙击手瓦西里·扎伊采夫与德军顶尖的神枪手康尼少校，在斯大林格勒战役中的一场生死之战。
斯大林格勒战役中，瓦西里（裘德·洛饰）是一个威震部队的神枪手。他的好枪法百发百中，令敌人闻风丧胆。为了激励士气，树立榜样，瓦西里的战友——苏军文宣部军官丹尼洛夫（约瑟夫·费因斯 饰）在报纸上大量刊登瓦西里的英雄事迹，令瓦西里的形象更为高大。
兵临城下剧照
然而，坦妮娅（雷切尔·薇姿 饰）的出现，让瓦西里和丹尼洛夫都同时迷恋上了这个飒爽女兵。但塔妮娅喜欢的是瓦西里，这让丹尼洛夫大为妒忌。另一方面，德军派出了他们的狙击手康尼（艾德·哈里斯 饰），让同是神枪手的他抗衡瓦西里。
兵临城下剧照
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瓦西里和康尼开始了斗智斗勇的决斗。
兵临城下剧照
1942年10月，瓦西里·扎伊采夫到了斯大林格勒战场。那时红军士兵的平均战场寿命只有24小时。红军狙击手的到来，改变了整个斯大林格勒战场的被动局面，扎伊采夫便是狙击手中的佼佼 者。
瓦西里·扎伊采夫
更重要的是，扎伊采夫是幸运的，他不仅参加了斯大林格勒的战斗，而且还活下来了，这才有了他写的这段历史。
作者真实描绘了一幅野蛮的战争场面，残酷的 战斗使双方士兵都陷入令人恐怖的残暴和绝望之 中，双方士兵在战斗中的死伤情况严重得让人不寒而栗，但正义必胜的结果令人欣慰。
崔可夫将军与瓦西里·扎伊采夫
许多人称 赞本书是战士写的最好的战争书籍，是战争文学的经典之作。
正文
有一天晚上，我们的侦察兵俘虏了一个德国 兵，用土豆袋罩住他的头，把他拖了回来。那个德国俘虏在接受审讯时说，纳粹国防军指挥层非常关切俄国狙击手带来的破坏，于是派遣柏林附近的国防军狙击手学校的校长科宁斯少校飞来斯大林格勒战场，执行一项紧急任务，按照那个德国俘虏原话，这项任务就是干掉俄国狙击手中那只“最大的兔子”。
我们师长巴丘克看上去很高兴。“对我们狙击手小组里的男孩来说，消灭一个少校简直就跟玩儿童游戏一样。”他开玩笑地说，“他们应该派德国元首来。把那只大鸟打下来应该更有趣。嗯，扎伊采夫，你说是不是？”
“对，师长同志，”我回答。
然而，我此时处于焦虑之中。我感到疲惫，疲 惫到骨头里，疲惫是狙击手的大敌，疲惫的狙击手变得匆忙，警惕性也不高了，本该射击时却犹豫不定，对自己丧失信心。
同时，我也在测算我的生存机会，即我能活下 来的概率。我平均每天要杀死4到5名德国人，这 个规律从我来到斯大林格勒就一直如此。每天， 我都看见我的俄国士兵兄弟被杀。时间过去了一天又一天，我没有被击中，我一直认为这是运气 在起作用，我相信运气不会永远留在我这里。
当我刚到斯大林格勒的时候，一名前线士兵的 平均生存期是24小时。此后，我们极大地改善了这个统计数字。部分原因是因为我们狙击手的成功和努力，我为此感到骄傲。但是，有关我的新闻引起敌人的注意，现在一名德国少校受命来把我从地图上抹掉。当巴丘克师长说话的时候，我认同他的观点，一名德国少校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但是，即使我这么说，我内心却想着另一件事，科宁斯少校应该是一个狡猾的狐狸。德国人并不是容易被击败的，更何况一个狙击手学校的校长，科宁斯先生肯定是德国国防军神枪手中最好的。就在我在脑海里琢磨这些念头的时候，我听到师长说：“所以，你现在必须消灭这个超级狙击手。一定要小心，用你的智慧。”
我巳经学会了如何识别德国狙击手的特征，方 法就是看他们射击的特点，他们的伪装技术也各 有不同。我能分辨出有经验的狙击手和新手的差 别，我还能分辨出胆小的狙击手与意志坚强有耐 力的狙击手之间的不同。然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感到很难识别这位超级狙击手的特征。我日常的观察不能提供有用的线索，我甚至无法确定他在战场上的哪一个部分。他应该是不断变化自己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寻找我，就如同我在小心翼翼地寻找他一样。
狙击手选择了一个能够把他遮蔽起来的灌木丛 和后边的河岸作为背景幕消失。与阴影结合一 起，会让他很难被他敌人发现。
我利用自己的经验和同志们的经验做基础，建 立起一个慎重的行动计划。如果我不能谋求到其他同志们支持譬如：普通的步枪手、机关枪手、 工兵、信号兵，我成功的希望就会变得渺茫。我必须建立一个从这座城市的不同部分收集情报的情报员网。
比如，在我发现一个敌人狙击手并确定了他的 位置后，我会点名要一个机关枪手帮助我。我给 他一个炮兵潜望镜，指引他观察最有特点的景物。然后，从这开始，我引导他用潜望镜从一个参考点观察到另一个参考点。如果他在看到了德 国狙击手之后，还能识别出狡猾的敌人狙击手是 如何做伪装的，那么这名机关枪手就成为我的助手。
像这样的一个演示活动需要一个小时，有时甚 至两个小时。有一些狙击手责备我说：“普通士兵 不需要这样的演示，如果你需要助手，连长就会 派给你一个。连长只需说一句话，没有士兵会拒 绝你的要求。” 这样说也许是对的。
但是，我偏向于同战壕里 的普通士兵交流，他们知道战壕里发生的事。如果我与这些普通士兵相互理解，我们的思维就能统一起来，我就能获得我需要的情报。
此外，通过观察我们的狙击手如何在安置诱骗 位置和人形靶的过程，我能获得评判他们的机 会。有些狙击手很勇敢、积极，但难以成为好的 帮手。由于他们太情绪化了，所以致使实际战斗 能力波动太大。在与另一个狙击手的长时间对决 中，你不能依靠这样的士兵。只要危险刚刚轻拂而过，他就有可能突然想起其他地方还有一件更 重要的事必须去做。实际上，他的勇气很快就消耗光了。没有经验的狙击手经常表现出这种特征。
分析与你合作的士兵的特征是一个困难工作， 但解读敌人狙击手的特征要更困难一些。对我来说，只有一个特征是他们共有的，那就是他们的韧性。但是，我有办法对付它。首先，你要准备一个非常好的人形靶，然后选一个特殊位置把它 放好。然后，随着时间推移，你要不断移动它的位置。虽然人形靶不是人，但必须像人，它需要不断换姿势。其次，你要为自己选好一个位置， 伪装一定要是最好的。敌人狙击手会向人形靶射 击，但人形靶绝不会死。于是敌人狙击手便会不 断射击，这时他的韧性开始背弃他。他会射第二次，第三次，此时，你就可以观察到他。
有经验的纳粹狙击手进入射击位置时，总是要 求有机关枪做掩护，还有2名到3名助手。此后， 他们将独立工作。面对着这种孤独的狼，我一般 把自己假装成一个新手，或者普通的步枪手。我 会使对手松懈警惕性，或者陪他玩一会。我会安置一个圈套吸引他的火力。过了一会，这个纳粹 会感觉到这个目标习以为常，不再注意。一旦他 开始分心，我就借机占据那个圈套的位置。大约 只需要几秒钟的时间，我就能在这个位置上用交 叉瞄准线对准敌人的脑袋。
我把定位敌人狙击手的过程分为两个阶段。第 一个阶段开始于研究敌人的防御特点。接着，我 要知道我们的士兵是在何时、何地、何种条件下 被杀死或负伤的。战地医生能给我许多帮助，他们会告诉我受害者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我会去 看一看提及的地方，收集所有细节寻找敌人的线 索。获得这些信息后，我会画一张图，表明敌人 狙击手可能的位置。这些活动构成了第一阶段 ——确定在何处寻找我的目标。
我总是用战壕潜望镜进行侦察和监视。狙击步 枪上的瞄准镜和双筒望远镜都不能满足我的需 要。经验告诉我，如果有一个地方先出现搅乱人 心的活动，然后陷人死一般的寂静，这地方很可 能有一个狡猾的狙击手。这就是为什么我告诉我 的狙击手同事：如果你不研究你的环境，如果你 不向阵地上的人问情况，你肯定会去找麻烦。对 一个狙击手来说，有一句非常合适的老话可以作 为忠告：动刀前必须先用尺子量七次。一名狙击 手，如果他想用一颗子弹就消灭敌人，他就必须 刻苦工作，此外还要有一定创造力，他需要认真 研究敌人的特征和优势，发现敌人的弱势。
你只有在战场上运用这些侦查技术，才能找到 你想要的目标。获取这些技术并不简单。狙击手 每次出发上岗时，要对自己的位置进行全面的伪 装——不会伪装自己就侦查的人，他根本不是狙 击手。他仅仅是一个被别人当作目标的鸭子，等 着敌人把他干掉。
在前线，你要把自己彻底地隐蔽起来。要像一 块石头一样躺在那进行观察。要研究地形，给标 志性地貌画一幅简图。记住——如果你动作不小 心，暴露了自己，付出代价的是你自己，一颗子 弹就会射入你的头颅。这就是狙击手的生活。所 以，我培训狙击手的时候，最强调的技术就是随 时隐蔽，永远伪装所处的位置。
每个狙击手都有自己战术、技巧，维护着自己 的观念，保持着自己的巧妙能力。但是，无论他 是新手或是老手，他必须永远记住，自己对面有 一个成熟、有胆量、聪明、准确的枪手。你必须 智胜他，让他陷人难以理解的战场环境之中，用 这种办法限制他的自由，最后用一颗子弹解决 他。你如何才能实现这个目标呢？你必须让他分 心，分散他的注意力，改变你的踪迹，用牵制的动作激怒他，把他集中精力的能力消耗光。
我认为建立狙击手集中基地是一个坏主意，即 使是在像斯大林格勒防御战这样的长期战役中， 也不应该采取这样的坏主意。狙击手就像是一个 游牧猎人，他的工作就是去敌人意想不到的地 方。他必须经过斗争才能占据敌人的优势——如 果他没有信心能用一颗子弹以迅速、果断的方式 干掉对手，即使了解了敌人的秘密，也无济于 事。
有一次，狙击手尼古拉·库利科夫和卡里扬·阿 布扎洛夫在冰库附近进行防御，他俩几乎消失了 一整天。他俩躲在铁路附近的一段战壕中，花费 一整天观察敌人的活动，但没有放一枪，也没有 做任何能暴露他们位置的事。太阳落山后，在天 最黑的时候，他们用一根绳子把權头盒系在一 起，带到阵地前的无人区，他们手里拿着绳子的 另一端。
太阳升起后，他俩用力拉动绳索，罐头盒在敌 人的鼻子底下发出嘎嘎声。纳粹开始到处寻找。 一个头伸了出来，接着又是一个，库利科夫和阿 布扎洛夫立刻干掉这两敌人。在接下来的半个小 时里，他俩用这个诡计又干掉了几个敌人。到夜 幕降临的时候，他俩消灭了整整一个班的纳粹。
有一段时间，战场较平静，我在前线遇到了另 两个狙击手，阿芬诺金诺夫和谢尔比那，他俩经 常不严格按照我的方式行动。阿芬诺金诺夫摘下 了钢盔，他的红头发在铅灰色的战壕里格外显 眼。
我们相互问候，离开路径，在一块石头上坐 下，点燃香烟。我问他们去哪里，他们说是要回 连队。“纳粹已经进入地下。”谢尔比那说。他的脸上像往常那样张贴着例着嘴白痴般的笑容。“我 们找不到他们，”他继续说，“所以我们去休息一 下。”
我对他俩很生气。“你们现在离开是愚蠢 的，”我告诉他们，“这时正好是放几枪试探一下 的时间，借以修正你们的目标。”
他俩同意跟着我，我带他俩来到我们的射击场。沿路上，我发现他俩从来没有开枪试探过潜 在的目标，他俩觉得这没有必要。他俩只是在废 墟里前前后后的乱走，向能看见的敌人开枪。结 果很少能打中目标；除此之外，还能有其他结果 吗？你无法立刻确定目标的距离，你没有提前收 集对你有帮助的信息，目标露面的时间最多只有 几秒钟，难怪你打不中目标。你必须提前准备几 个射击位置，研究面前的地形，选择几个地标景 物，准确计算它们的距离。那么，即使战场较平 静，你也能成功。
我们进入工厂的住宅区，走入一栋被炸毁的建 筑，这里是我们的集合点。我向他俩讲解了敌人 碉堡的位置、机关枪隐匿点、观察哨、防御网。 我说，“你们看，如果狙击手写好笔记，他不必记 忆许多敌人的防御情况。当他进入射击位置时， 他可以翻开笔记本，找到适当的图表，检查周围 任何可能的变化， 然后等待机会到来。如果你是一个有充分准备 的狙击手，目标只需露面几分之一秒，你就可以 抓住机会。他在你视线里出现，你瞄准，然后开 火。”
此时是下午1点钟。“德国人现在正在吃饭”我对 他俩说，“他们很准时。”我从那个小战壕的壁上 拔出一块胶合板，上面有一幅射击示意图。时间 长了，有几个数字被磨掉了。我拿出一小截铅笔 重新描了变得模糊的数字。我估计距离、风速， 准备好射击，开始等待。我的同事用潜望镜观察 敌人的运动。我们静静地观察敌人的运动足有一 个小时。那两位年轻同志的兴奋和兴趣开始衰 落；他们对长时间只做一件事感到乏味。他们一 定是想移动到新位置上去，这样他们就可以与密 友们闲荡，我看到他俩开始交头接耳。
“请保持沉默，”我斥责他们，“埋伏的时候不要 说话。”
我的朋友安静下来。几分钟后，德军战壕中出 现一个人头。我立刻射击。那个纳粹的钢盔飞出 了战壕的土堤。一切又安静下来，那钢盔躺在土 堤的顶上。战壕内，每隔几秒钟就有铁铲突然出现——战壕里剩下的德国人正在把战壕挖深。
我是狙击手，杀了不少纳粹。有的时候，我甚 至在潜望镜里看到过老相识。我很有兴趣观察敌 人的举动。你看到一个纳粹军官走出掩体，行为 傲慢，表现的很有权势，命令他的士兵做各种各 样的事，维持着权威的样子。他的追随者服从他 的意志、欲望、任性。不过，这位军官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只有几秒钟了。
我能看到他杰出的嘴唇、整齐的牙齿、宽大突 出的下巴、丰满的鼻子。我有时好像感觉到用手 抓住了一只蛇：它扭动着，但我的手捏得紧紧 的，这时，我的枪响了。在我把手指移开扳机 前，那只蛇在死前的剧痛中抖动着。 *我们师的狙击手建立了一项制度，每天晚上都 聚集到一个防空壕内，详尽地讨论一天的战果， 提出建议，通知大家是否发现敌人的战术发生了改变。
有一次，我们做了一些计算：一名狙击手只需 要10秒钟瞄准，就能准确命中。因此，一分钟 内，他有可能最少打5枪。装弹需要20秒至30 秒。于是你可以计算出，在1分钟内，10个狙击 手有能力杀伤50个敌人。
萨沙·科伦泰耶夫是新来斯大林格勒参战的，他 是我们中最有才华的狙击手。我们给予他最高等 级的尊重，因为我们知道他毕业于莫斯科的狙击 手学校，他对狙击步枪和潜望镜的使用规则也有 深刻的理解。有一次，他打开背包，扔出一些子 弹、一个手榴弹、一块脏抹布，接着又拉出一个 小皮革文件夹。他打开文件夹，大声阅读了其中 的一段，我立刻把这一段抄录在自己的笔记本 上：
迈向神枪手之路，就如同陡峭的万丈深渊边缘 上的崎岖山路。狙击手每次进入一场决斗，总是 有一种站在一块突出的岩石尖上的感觉。为了保 护自己不坠入下面的深渊，他必须把握住几种本 质要素：勇气、训练、毫不动摇的镇静。那个首先征服自己的狙击手，将是决斗的胜利者。
因此，我们回顾过去的狙击经历，理解其中的 含义。我和同志们决心找到那个柏林来的超级狙 击手，并与他决斗。这位超级狙击手至今略胜我们一筹，他的才华开始给我们造成损失。在一天 的时间里，他打碎了莫罗佐夫步枪上的瞄准镜， 打伤了赛金。莫罗佐夫、赛金都是有经验的狙击 手，他们曾打贏过许多次复杂、险峻的决斗；事 实上，他俩被击败的结果告诉我，他们的对手肯 定是科宁斯，那个从柏林来的教授。
黎明，我带着尼古拉·库利科夫来到莫罗佐夫、 赛金昨天坚守的位置上。
我们眼前还是敌人的那个老防线，我们研究它 已经有很长时间了。我们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一天的时间就要过去了。突然，一个钢盔出现 了，在战壕里缓慢移动。射击？不，这是一个圈 套，钢盔的跳动显得很不自然。这钢盔应该是由 助手拿着的，那个徂击手则在等着我开火暴露自 己的位置。于是，我和库利科夫趴着没动，直到 天黑。
“这个被诅咒的杂种躲在哪里？”库利科夫问 道。我们此时正借着天黑做掩护离开狙击位置。
“这就是问题所在，”我说，“我们没有任何线 索。”
“他在这里吗？”库利科夫说，“也许他巳经早走 了。”
我相信，像科宁斯这样技艺高超、耐力过人的 狙击手，能在我们对面干等整整一周的时间，如 果有必要，他甚至能做到一动不动。我们必须保 持警惕。第二天过去了，谁会先失去控制？谁能打败谁？
尼古拉·库利科夫，这位我可信赖的前线朋友， 巳经像我一样沉迷于这场决斗。他不再怀疑我们 的目标就在眼前，而且他已经下定决心贏得面前 的对峙。
那天晚上，掩体里有一封信等着我看，它来自 符拉迪沃斯托克。我的海军同事写道：“我们听说 了你在伏尔加河畔的英雄战绩，我们为你的成绩傲……”
这封信让我感到不自然，我想打破前线公开念 私信的传统。我的兄弟们写信说我取得了“英雄战 绩”，但我这几天一直跟踪那个孤独的狙击手却毫 无战果可言。这时，库利科夫、梅德韦杰夫开始 嘟嚷地说：“太平洋舰队来信？！大声念！”我别 无选择。
这不是一封简单的信。它好像把太平洋的波澜 倾泻到我们的掩体中，带来了过去各种美好的回 忆。梅德韦杰后来说：“我们应该写回信，要立刻 写。瓦夏，写信给他们，告诉他们，我们绝不会 让他们失望。我们要保持海军的荣誉……”
从监视的第三天开始，指导员丹尼洛夫陪伴我 和库利科夫来到狙击点。早晨像往常一样，黑暗 慢慢消散，每一分钟，敌人的阵地变得更清晰一 点。附近爆发战斗，炸弹在天空发出嘶嘶声，而 我们则守在潜望镜前，跟踪我们对面的一切动 静。
“他在那里！我能指给你们看……”突然，指导员大叫起来。丹尼洛夫把身体抬高，超出了战壕边缘，仅仅只有半秒的时间。可是，这点时间对 我们的对手来说足够了，他开枪了。幸运的是， 丹尼洛夫仅是被打伤了。 只有最高明的狙击手才能这样射击，以如此快 的速度，以如此高的精度。我用潜望镜观察了那 么多小时，竟然无法确定他的位置。这个德国人 确实是伪装的大师。在这几天的时间里，我观察 每一个新弹坑、新土堆。但是，我没有发现任何 值得怀疑的迹象。我们的对手似乎从地球上消失 了。不过，根据这一枪的迅捷程度，我判断这位 柏林超级狙击手就在我们面前的某处。
我和库利科夫继续监视。我们的左边有一辆被 炸毁的坦克，我们的右边有一个碉堡。他在坦克 中吗？不，有经验的狙击手绝不会在那里设置狙 击点。在碉堡中吗？不，他也不会躲在那里，碉 堡的枪眼已经被封闭了。
在坦克和碉堡之间，纳粹阵地前有一块平坦的 空地，上面躺着一块铁板,铁板旁边有一小堆碎砖。这堆砖从我们来到这个狙击点的时候，就待在那里了，我一直没有注意到这点。我把自己放 在敌人的位置上思考：狙击手的最佳栖息所是什 么？在那块铁板的底下挖一个小洞如何？晚上可 以从铁板底下溜走……对，我意识到他就在那 里，在那块铁板底下，躺在两军阵地中间的无人 地带。
我决定核实一下我的直觉。我把手套放在一块 小木板上，举了起来。他开枪了。纳粹咬我的饵了，啊哈，太好了。我小心地把木板拿下战壕， 保持着我举起那块木板时的方向。我检查枪眼 ——近乎是完美地水平、溜圆，与木板有90度角度，子弹是从迎面射入木板的。
“太阴险了……”我听到库利科夫低声地说。现 在，我们必须引诱他露面，即使是他头部一小部 分也行。希望立刻做到这点并不易。但是，我们 肯定他不会去别处；我们已经了解了他的战术， 他不会放弃如此有价值的狙击点。
这是一个寒冷的夜晚。战斗平息下来，战士们 都躲到避寒的地方去了，寒风在废墟之中嚎叫。 纳粹的火力无秩序地乱射。他们有几门迫击炮 距离我们的伏尔加渡河点很近，所以能把炮弹像 雨点一样射向到我们。我们的炮火予以回击，把 德国人的迫击炮打哑，但敌人又派出轰炸机，就 好像整个德国空军在接受检阅。我们躲藏起来， 等待着天明。
太阳升起来后，库利科夫乱打了一枪，借以提 起我们对手的兴趣。我们决定午前不采取行动， 因为潜望镜的反光会暴露我们。
午饭后，我们的枪都处于阴影中，太阳光则落 在我们对手的位置上。铁板的边缘处有什么东西 在闪光——是一块玻璃，还是步枪的瞄准镜？ 库利科夫取下钢盔，慢慢举起来，只有有经验 的狙击手才能制造出这种不容易引起怀疑的假 象。敌人开火了，库利科站起来，大叫着倒下 了。
“苏联狙击手中这只最大的兔子，最后终于被我 花费4天的时间杀死了！”那个德国教授也许在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他把头从铁板下面伸出来，我 扣了一下扳机，那德国人的头跌落下去。他步枪 上的瞄准镜躺在那里不动，仍然在那里反射着太 阳光。
狩猎的紧张消失了。库利科夫背躺在战壕底部 滚动着，发出歇斯底里般地大笑。
“快跑！”我对他大叫道。库利科夫恢复了理 智。我们以最快的速度退回到后备位置上。几秒 钟后，纳粹用大炮炸平了我们的狙击点。
天黑后，我们的部队向德军发动进攻，在战斗 最激烈的时候，我和库利科夫把德国少校的尸体 从铁板底下拖出，取走了他的步枪和文件，然后 交给了我们师长巴丘克。
“我知道你们这些男孩能抓住这只柏林鸟，”巴 秋克说，“不过，你，扎伊采夫同志，有一项新任务给你，明天，我们预期敌人将在另一个地区发动进攻。崔可夫将军已经下令组织最好的狙击 手，集拢起来去挫败法西斯分子的进攻。你们狙击小组还有多少人？”
“13人”
“刀枪不人的家伙！”巴丘克心里想。然后，他 问你们13个能不能抵挡100个敌人。能做到吗？”
“有可能。”我回答。
资料来源：
《生死狙击：斯大林格勒的苏军狙击手瓦西里的生死瞬间》 [俄]瓦西里·扎伊采夫
